乘龍佳婿

府天

歷史軍事

  穿越三年,長在鄉間,有母無父,不見大千。   就在張壽安心種田教書的時候,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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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終非同路人

乘龍佳婿 by 府天

2020-11-5 19:49

  有人說,人老了,心變軟,自然而然就會憐老惜貧,又或者說,憐老惜弱。
  然而,無論太後還是皇帝,對這句話卻都嗤之以鼻。要想有那種悲天憫人的空余,那麽妳首先得保證自己強大,否則,壹個壹無所有的人,憐惜之後拿什麽來幫助別人?另外,老弱也需要有可以憐惜之處,如果是那種老而不死是為賊的家夥,又或者是不知感恩的弱者,那簡直就是幫了白眼狼!
  所以,太後和皇帝固然對宗室多有撫恤,但前提只有壹個,必須是恭順守禮的宗室。
  就比如此番皇帝親口答應,要和兩位適齡公主壹塊選婿的郡主,她們的父祖全都是至死都始終堅定不移站在睿宗皇帝和當今太後與皇帝這壹邊的。至於其余幾家,比如兒子才剛被宗籍除名,以至於重病不起的嗣和王,家裏倒也有兩個女兒,但帝後誰會管這個?
  而皇帝丟出來的那個理由,也很好地堵住了文武百官的嘴。當父親的給女兒選婿,這不是天經地義嗎?而同族之中沒有父親主婚的孤女,皇帝作為皇族真正的宗長,出面主婚不是理所當然嗎?至於下頭還有其他封號更低的縣主宗女什麽的,誰也不希望皇帝壹攬子全管。
  因為那就意味著朝廷興許要多花不少錢!
  雖則這樣壹件事反響挺大,但主要集中在官宦子弟當中,因此民間百姓也就是小小議論壹下,不如從前聽說皇子妃從七品以下以及讀書人家中選時反響強烈。只不過,天子隨口壹說,禮部上上下下卻是忙到腿斷。因為預先的報選和初篩,完全要他們負責。
  而在司禮監秉筆太監楚寬親自笑吟吟地來和禮部尚書接洽,抄錄了壹份多達壹百多人的報選名單回去之後,某些想做些小動作的人們也都偃旗息鼓了。初篩如果把某些誰都知道不成器的廢物篩下去的也就算了,如果把皇帝興許看上的人給篩掉,那結果真是不堪設想。
  在這種紛紛亂亂的氛圍中,盡管上壹次永平公主的月華樓文會才不過結束幾日,卻已經沒人關心那位壹舉奪魁,結果卻被忽略的才子會是什麽感受了。就連永平公主本人得到的關註,也並不比此次事件來得大,人們頂多是背地裏議論壹下,這位才女公主會花落誰家。
  這壹天午後,宮中出來的那壹乘馱轎,最終落在了趙國公府門口時,門前門房從通報的侍衛口中得知來人是誰,自然而然便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雖說朱家嚴格來說既是勛貴,也是外戚,可永平公主和大小姐多年不和,除非太夫人整壽這種大日子,永平公主是絕對不會登門的。
  幾個門房有人撒腿就往裏頭通報,有人上前迎著馱轎,說些不著邊際的奉承話。直到李媽媽和江媽媽同時迎了出來,帶來了太夫人的話,他們方才如釋重負地放行。江媽媽安置了隨行的那些侍衛從人,最終,只有兩個宮女跟著李媽媽護了馱轎徑直入內。
  當永平公主踩著高高的梯子從轎子上下來時,第壹眼就看到了站在穿堂門口迎接自己的婦人。對於她來說,相比壹年總會在各種場合見上那麽幾回的太夫人,眼前這個身穿秋香色長衣,油黑發亮的鬢發間卻不見首飾,腕間壹雙白玉鐲的婦人顯得很陌生。
  可是,面對那有些漠然的眼神,她卻本能地心中壹顫,隨即就低下頭去,微微屈膝,輕聲叫道:“伯母,好久不見了。”
  即便是從昭明寺回了趙國公府,但這些天來,在外東奔西走各處赴宴怒刷存在感的人是朱瑩,九娘卻深居簡出,此時永平公主這伯母的稱呼,她自然覺得著實是陌生到極點的體驗。她不由自主地發怔片刻,這才伸出手去想要攙扶。
  可她的手快接觸到人的那壹刻,永平公主卻避如蛇蠍似的往後退了壹步。
  見此情景,九娘嘴角微微垂落,隨即就淡淡地說:“不敢當公主如此稱呼,不知道您會突然過來,娘早起就有些咳嗽,身上不利落,所以吩咐我在此迎候,也向公主您告罪壹聲。瑩瑩今天上午出去赴宴,下午還要去盤賬,正好也不在。”
  永平公主在下意識退出去那壹步之後,就知道自己做了壹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哪怕她不像沒心沒肺的朱瑩,連那樣壹件事情都沒察覺到,可察覺卻並不意味著就表現出來,尤其是在眼下這種節骨眼上。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最終卻發現,自己竟然無從彌補。
  她難道還能對九娘說,對不起,我剛剛壹時昏了頭?至於為什麽昏了頭,是想到妳可能是我親娘?要知道,裕妃從前去昭明寺探望九娘時,除卻她實在太小,於是每次都被帶著的那幾年,後來她幾乎全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到最後,裕妃便只帶著朱瑩去了。
  她深深垂下了頭,聲音低沈地說:“我不是來找朱瑩的……我是來見太夫人和伯母您的。”
  九娘在見到永平公主時,心裏便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測。她淡淡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在前頭帶路。雖然身後可能是自己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嫡親女兒,但早在永平公主小小年紀便疏冷相待,後來更是避而不見之後,她就寒了心,哪怕裕妃再三賠禮,她心裏卻早已認定壹件事。
  她的女兒,只有她虧欠甚多的朱瑩。而她最對不起的,是她那因為太後有所忌諱,於是壹直被放在鄉間的未來女婿張壽。至於從小便是天之嬌女,萬千寵愛於壹身,卻對她退避三尺的永平公主,她怎麽高攀得起?
  永平公主心情復雜地跟著九娘走進慶安堂正房,繞過隔屏,她就看到太夫人正斜倚在居中軟榻上,似乎正在閉目養神,軟榻前的踏板上,壹個小丫頭正在為太夫人捶腿。直到似乎是聽見她們的腳步聲,太夫人才微微睜開了眼睛。
  但緊跟著,她就在壹旁兩個丫頭的攙扶下坐直身體,隨即趿拉了鞋子下地。
  見此情景,永平公主連忙快走兩步,上前虛扶道:“我是晚輩,您千萬別多禮。”
  “公主難得來,我怠慢了。”
  太夫人微微彎腰頷首,但終究是等到永平公主入座,她這才坐了下來。等到九娘過來侍立在了身邊,她就輕輕拉了兒媳的手,等人猶豫片刻斜簽著身子坐在她身側,卻是順手從那小丫頭手中搶過美人棰,壹下壹下地給她捶腿,她便沒有阻止,只是對永平公主呵呵壹笑。
  “公主好事將近,怎麽有空到這兒來?”
  好事將近四個字就猶如鋒利的鋼針,瞬間狠狠刺進了永平公主的心底。她竭盡全力拋開了壹切顧慮,擡起頭直視太夫人道:“姨奶奶,我知道今天來得實在是冒昧唐突了,可我雖然對父皇說了,他卻不以為然。我……我不想嫁人!”
  太夫人對永平公主的來意早已有所預計,此時聽到的這句話,並沒有出乎她的預料。畢竟,如果永平公主是有心上人,以皇帝為人秉性,只要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阿貓阿狗,壹定會欣然給予成全。可好端端的,永平公主卻說不想嫁人,那皇帝卻自然不會答應。
  她靠在大引枕上,朝兩側看了壹眼,見李媽媽立刻帶著玉棠玉蘭和兩個小丫頭悄然退下,而剛剛隨同永平公主進來的兩個宮人也忙不叠地跟著離開,她這才輕聲說道:“公主是擔心,妳出嫁之後,裕妃娘娘會孤單寂寞,還是擔心,妳出嫁之後,再也不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前半句話正是永平公主想要拿出來的理由,可後半句話卻再次戳中了她的心。她咬了咬牙就想要矢口否認,奈何太夫人卻壓根沒有給她機會。
  “自從妳當年跟著皇上出宮,卻以激賞人才為由,開什麽月華樓文會,而且比拼的是制藝時文,而不是詩詞歌賦,我就知道,妳的心很大。當然,如果妳是皇子,妳大概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妳約摸是想著,妳是公主,裕妃娘娘又沒有兒子,所以皇上不會計較。”
  永平公主從來就沒有指望自己的心思能瞞過那些聰明人,可真的被人這樣直截了當地拆穿,她還是避免不了羞怒,此時就索性直言說道:“那又如何?皇後將宮中所有妃嬪和皇子公主都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我若不能顯得有價值,豈不是任她擺布?”
  “太後和皇上還在呢。”太夫人簡簡單單吐出了幾個字,見永平公主頓時啞口無言,她這才哂然笑道,“德陽公主的處境,比妳糟糕得多,可她是如何做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好歹還是皇子,甚至皇上親自為他們啟蒙,要說受忌,比妳更深,可他們又是如何做的?”
  “公主,如今不是漢唐,妳縱使學富五車,也不可能攬才無數,就算妳推薦人才,皇上要用,那也絕不可能破格。所以,妳該收手了,若真的賞識誰,喜歡誰,直接對皇上明說,以皇上對妳這個女兒的喜愛,絕對會壹口答應的。”
  永平公主終於再也坐不住了。她霍然站起身來,怒聲說道:“我賞識過不止壹個人,但我只是希望他們為朝廷棟梁之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下嫁他們!我又不是朱瑩,只看人容貌俊秀,便像牛皮糖那樣直接貼過去!憑什麽女人就非要嫁人,憑什麽女人就不能為官主政!”
  見太夫人微微瞇起眼睛,臉上表情分明冷冽了下來,九娘更是隨手壹丟美人棰,赫然怒容滿面,永平公主知道今天自己的來意不但徹底變成了壹場空,而且還深深得罪了她們,可心底的不甘和委屈,此時此刻卻全都爆發了出來。
  “妳們覺得我是公主,母親只有我這壹個女兒,父皇又對我寵愛備至,所以我在宮裏的日子就過得很好……可父皇的寵愛,只是無根浮萍!母親這麽多年來始終都對我淡淡的,無論我怎麽掏心掏肺對她好,她卻從來都感受不到似的,似乎朱瑩比我更像是她的女兒!”
  “原來,妳壹直在嫉妒瑩瑩。”九娘哂然壹笑,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壹句讓永平公主驚怒交加的話。然而,她這麽多年都是如此脾氣,根本不在意激怒了這位金枝玉葉。
  “瑩瑩的性子,愛憎分明,從不掩飾,所以喜歡她的人很多,討厭她的人同樣不少。皇上喜歡她,就是喜歡她這份毫無矯飾的直爽,而太後向來對我很冷淡,卻也喜歡瑩瑩,正是因為她和太後,和太夫人從前壹樣,雷厲風行,果斷爽利,不在意別人怎麽想。”
  她說到這裏,臉上就露出了壹絲寡淡的笑容:“我從前因為壹時意氣避居昭明寺,她每次來見我時,都會嘰嘰喳喳說著自己的事,無論大小。每壹次,她都會懇求我回來。當我沈默以對的時候,她也會發脾氣,可下壹次再來的時候,她仍然是那個瑩瑩,不會怨懟。”
  “壹個壹旦心裏有事就會說出去,從來都是爽利明快的人,和壹個心裏有事卻只會憋悶著,假笑逢迎的人,妳覺得憑妳父皇和妳母親多年的閱歷和眼光,會看不出來嗎?妳覺得他們更喜歡瑩瑩,只是因為瑩瑩可能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永平公主已經被九娘說得搖搖欲墜,然而,她雖說竭盡全力試圖穩住身子,卻在聽到太夫人接下來的話時,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
  “瑩瑩為人大大咧咧,所以昔年舊事,她在遇到阿壽之前,從來沒去多想,而在遇到的阿壽之後,她也僅僅只是替阿壽打抱不平,壓根沒去想,當年妳們三個同日降生,會不會還有什麽別的隱情。我不知道妳是從哪兒聽到又或者是察覺到的,我只想告訴妳壹件事。”
  “當年既然那樣做了,無論日後再有懷疑也好,有證據也好,妳就是皇上和裕妃娘娘的女兒,永平公主。瑩瑩就是涇兒和九娘的女兒,我們趙國公府的大小姐。皇上金口玉言,永不反悔,我和涇兒也是壹樣。”
  說到這裏,太夫人再次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說:“所以,妳不想嫁人也好,覺得那些應選的人不中意也罷,妳不應該來這裏,而是應該去明明白白地告訴皇上。妳覺得女子不應該僅是相夫教子,那妳也應該對皇上說,而不是到這兒來求助我們。皇家的事,外人插不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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