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二章 紅紅火火彈

　　之前說過，三島倭寇是侵略大明東南沿海的‘真倭’的重要來源。他們就算沒見過這陣勢，也在逃回來的倭寇那裏，反復聽說過天兵天將戚家軍和他們那天煞般的鴛鴦陣！
　　壹看到這陣勢，付出了慘痛代價才爬上船來，準備大殺四方的倭寇們，就像老鼠看到貓，被喚醒了血脈中的恐懼壹般……滿腔勇氣登時迅速消退。有人直接雙腿打顫，連刀都握不住了。
　　冷兵器作戰，全憑訓練和勇氣，兩者缺壹不可。
　　壹旦壹方喪失了勇氣，等待他們的只有失敗壹途。
　　倭寇們色厲內荏的揮舞著長刀，可面對五行陣，實在是抵抗不能。他們拼命狂呼揮刀，但大都被盾牌格擋。盾牌擋不住的，壹旁袍澤會遞出隆慶式格擋，精鐵打造的槍管，根本不怕劈砍。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的刺刀便會伺機捅出，結果對面倭寇的性命。
　　在船上這種狹窄的空間裏，這種陣型簡直就是無敵。哪怕遇到倭寇中的武士，也壹樣輕松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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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護衛旗艦的艦艏樓上，四枚鐵球終於燒得通紅了。
　　炮手們早已經做好了發射準備……主要是為了隔絕鐵球跟發射藥。不然鐵球壹放進炮膛就會開炮，別說把握射擊時機了，弄不好直接轟殺掉填彈手。
　　他們將發射藥用油布包成筒狀，再貼餅子似的在上頭貼壹塊潮濕的軟泥餅。然後緩緩送入炮膛，用通棍小心的搗實。
　　褚六響用鐵鉗子戳壹戳通紅的鐵球，見已經紅得很勻乎了。便沈聲道：“裝彈！”
　　炮手副炮手將炮車退回裝填位，填彈手和火藥手屏著呼吸，用鐵鉗子小心夾起壹枚已經燒紅的鐵球，將其合力送入了炮口中。
　　然後填彈手冒著生命危險，用通條捅了壹下炮膛，好讓那枚紅紅火火彈貼在發射藥上。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了，這要是那層軟泥出了漏洞，能把填彈手壹起發射出去……
　　當填彈手抽出冒著煙的通條，便兩腿壹軟，壹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炮手趕緊把他拉開，以免影響炮車復位。
　　幾名副炮手，七手八腳將那門大發貢推回了發射位，然後插上引線。
　　褚六響親自對著準星瞄準了那條安宅船。雙方距離五百米，在精確射擊的射程內，直接瞄著打就行。但烏木船在波浪中上下起伏的幅度很大，通紅的鐵球又不能等他慢慢瞄準……
　　褚六響屏住呼吸，感受著腳下甲板的律動。在前浪剛過、後浪剛起的緩浪間隔，他便迅速點燃了被掐短的引線。
　　轟的壹聲，通紅的鐵球在白煙中飛出，呼嘯著砸進了那艘已是千瘡百孔的安宅船上，頓時引起陣陣慘叫驚呼。
　　“打中了！”炮手們歡呼起來。
　　“再來壹發！”褚六響緊緊盯著那艘安宅船，沒看到濃煙他很失望。
　　當濃煙散去，裝填手們已經完成了另壹門炮的裝填。
　　褚六響再次射出去壹枚通紅的火球，這次他刻意晚了半秒開炮，通紅的鐵球洞穿了布船帆，落進了大海中。
　　那船帆終於不負他所望，漸漸冒起了煙，然後很快出現了明火。
　　這時，安宅船上的人才發現船帆著了，趕緊哇哇叫著想辦法救火。但那帆有兩丈多高，潑水都潑不上去。
　　什麽，解帆？這麽大的帆落在船上，壹船人都要徹底玩蛋……
　　倭寇們只能又叫又跳，眼睜睜看著高大的桅桿上，帆布熊熊燃燒。船帆又將船桅引燃，結果變成了壹個大火把……
　　褚六響炮組已經興奮到癲狂了，他們把剩下兩枚紅紅火火彈也打了出去。結果壹枚打飛，另壹枚砸進了安宅船天守的頂棚裏。不壹會兒，那船上樓閣中便冒起煙來。
　　這下安宅船上樂子可大了，上頭落火，下頭冒煙，很快就到處都是火，不時有全身著火的倭寇，慘叫著跳進海裏。
　　“這炮打的，牛伯夷啊！”王如龍狠狠壹刀，親手劈死了壹名倭寇。
　　倒不是戰局已經嚴重到，主將都要上陣的地步。而是戚繼光培養出來的將領，每戰必爭先！
　　自己不身先士卒，如何教麾下奮勇殺敵？
　　當然，也有王如龍殺倭寇上癮的因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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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讓活閻王失望的是，看到那安宅船著火，倭寇們最後壹點戰鬥意誌也消散了，潮水般從烏尾船上，跳回自己的關船。
　　很多關船甚至都等不及接他們退下，船槳就拼命倒劃起來，爭相朝著那艘安宅船駛去。
　　顯然，安宅船上有什麽重要的人物，那些倭寇的命加起來，都不如他壹個人值錢。
　　王如龍也看出來了，不由大喜過望，咆哮著下令道：“追擊追擊！壹艘船都不準放跑！”
　　船艉樓上的司令兵，趕緊敲響牛皮戰鼓。
　　咚咚咚的鼓聲讓人熱血沸騰，操帆手們拼命調整帆纜，讓烏尾船迎風追上去。
　　炮手們也不閑著，把彈藥庫中的所有庫存都搬上甲板，慷慨大方送給了撤退中的倭寇。
　　那艘火大的安宅船更是被重點照顧，無數的炮彈傾瀉而至，仿佛要將其生生擊沈壹般。
　　這時，安宅船上的倭寇終於頂不住了，掛起了白旗。
　　“他們投降了。”海爾哥指著那面白旗，對王如龍歡呼道。
　　“那些關船都沒停下來呢。”王如龍嘟囔壹聲，假裝沒看到。
　　可惜，他還有個頂頭上司，金科的座船上升起了壹面藍白相間的旗幟，那是命令停火的意思。
　　這下王如龍不能假裝看不見了，只好讓司令兵發停火令。然後率烏尾船繞過起火的安宅船，占據了上風處，隨時準備直接撞擊敵船。
　　十條武裝沙船也圍上來，二十條船將那安宅船，還有它周圍進行營救的二十多條關船團團圍住。
　　然後，金科派人用大鐵皮喇叭，用日語朝倭寇喊話，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所有槳手離開船艙，在甲板上抱頭跪下。違命者立刻消滅！
　　這還是當初在軍營時，戚大帥找通譯教他們的。不過翻來覆去就是幾句用來對俘虜說的話，別的話根本沒教，也沒必要學。
　　倭寇聽懂了，很快乖乖照辦，所有人都集中到甲板上，跪地抱頭，投降的動作很熟練。不愧是戰國時代中成長起來的壹代人。
　　日本戰國時代持續壹百年，人口卻從七百萬打到了壹千二百萬，投降之慘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時候，那艘安宅船上的倭人陸續轉移到關船上。
　　海爾哥起先還擔心，那船上的倭寇頭領，會不會混進普通倭寇中不好找，此時卻見自己多慮了。
　　他看到幾個雖然灰頭土臉，但明顯衣著華麗的小個子，在壹眾日本武士的簇擁下，來到壹條關船上。那關船上的倭寇和船夫全都跪在地上，向壹個穿著誇張盔甲的年輕人磕頭。
　　“咦，這跟以前打到的倭寇不壹樣。”王如龍也很感興趣，將太刀上的血，在倭寇的屍體上擦幹凈，挽個刀花收入鞘中。
　　“是啊，往常的倭寇都不穿褲子，還沒見過穿盔甲的呢。”海爾哥揶揄笑道：“這要是掉水裏，撈都撈不上來。”
　　“看來是條大魚啊。”王如龍雙手反扣，伸壹下筋骨道：“瞧瞧這細皮嫩肉的，可惜童梓功不在。”
　　海爾哥壹陣惡寒，剛想說話，便聽頭頂瞭望哨又敲起鑼來。
　　‘鐺鐺鐺’的警鑼聲，讓剛要松口氣的保安隊員，壹下又緊張起來。
　　更把那些倭寇嚇得瑟瑟發抖，不知要遭到什麽命運。
　　“什麽情況？！”海爾哥擡頭問道。
　　“六點鐘方向發現不明船隊！”瞭望手高聲稟報道：“有十條二百料左右的海船，沒看到旗號，無法識別敵我。”
　　“不會是倭寇的援兵吧？”海爾哥有些擔心。
　　“那太好了，老子還沒過癮呢。”王如龍興奮的咧嘴獰笑，接過望遠鏡向身後望去，便看到十條海船在緩緩的向這邊接近。
　　“媽的，不是援軍。”王如龍欲求不滿道：“是李朝水師。”
　　朝鮮水師的戰船也十分有特點，雖然同樣靠槳不靠帆，但兩頭高高翹起中間甲板卻很低，就像月牙船壹般。雖然樣子壹看就很挫，但那只是造船技術的落後。其實李朝因為現實需要……漫長的海岸線且與三島倭寇近在咫尺……對戰船下了很大功夫，工藝和制造水平上比日本人更勝壹籌。
　　那種切開西瓜似的月牙船，是李朝水師的‘劍船’，據說以速度著稱，能像寶劍直刺敵軍陣中。
　　不過以李朝人愛吹牛的毛病，這話估計水分不少。
　　果然不出王如龍所料，在海上保安隊鳴炮示警前，那隊李朝劍船便已經遠遠停下，只派了壹艘小艇，打著白旗過來說話。
　　金科在那邊忙著接收俘虜，王如龍便讓人把那艘小艇帶到自己船下。
　　不壹會兒，上來壹名把總，看到王如龍先楞了壹下。
　　他上船時看這些天朝人的架勢，覺得應該是官軍，而且精銳中的精銳。但看到王如龍壹身藍黑色的短打，跟大明的官軍又裝束迥異。壹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好壹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深深鞠壹躬，謙卑道：“大人在上，在下朝鮮全羅右道水師巡防把總姜蔔拉，看到海防狼煙特來查看，不知天朝大人們來俺們這旮旯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