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壹章

　　南柯是在壹片漆黑中醒來的。
　　他鼻尖縈繞著壹股刺鼻的汽油味，雙手被壹副手銬綁住，身體蜷縮著。那道噴霧似乎為他留下了輕微的後遺癥，太陽穴猛烈地跳動，眩暈感壓制著欲動的身體。
　　耳邊流淌過風馳聲，他耳根被冷風刮得生疼，鼻子似乎也吹僵了。承載著他的外物正在高速移動，壹味地追求速度造成明顯的晃動，南柯不難猜出他被綁在壹輛車上。
　　喉嚨幹澀得收緊，他扯著嗓子道：“妳是誰？”
　　沒有人回答。
　　他靜等了片刻，待眩暈感漸漸消退，便立起背脊坐正，靠在座椅上。
　　“為什麽綁我？”
　　依然沒有回答。
　　“說話，妳要帶我去哪？”
　　南柯雙眼被蒙著，對周圍壹切都壹無所知的感覺實在不好，他不管不顧地向前踹了壹腳。
　　這壹腳似乎是踹在了主駕駛位的座椅上，主駕駛座的人終於發出壹聲“草”。
　　南柯再接再厲，不斷質問著，男人卻不再做出反應，只是“哢嗒”壹聲打開了車載音響。
　　充斥著強烈汽油味的車廂裏響起壹首DJ舞曲，間或夾雜著壹兩句粗俗露骨的色情歌詞。
　　南柯靠在座椅上，手指搭在車門框上壹下壹下敲擊著。
　　“妳聽歌品味真差。”他繼續抨擊著。
　　男人竟然回話了，依然用著奧斯頓的聲音：“少吵吵。”
　　我去。南柯懵了——奧斯頓的聲音配上這句話實在是有種紅酒配蒜蓉生蠔的感覺。
　　真是奇怪，說什麽都撬不開他的嘴，抨擊壹下音樂品味竟然立即就得到了反響。
　　南柯加大火力：“我相信我不是第壹個這麽說的人。”
　　男人沈默了壹會兒，道：“先擔心妳自己吧。”
　　之後南柯再說什麽，他都不說話了。
　　車繼續高速前行著，南柯壹腳接壹腳猛踹男人座椅，終於在壹次重擊下，男人終於忍無可忍猛地急停車輛，隨即越過座椅，拔出壹把槍抵在南柯太陽穴上：“別他媽再踹了，不然老子先斃了妳。”
　　南柯被蒙著眼睛，乖乖點頭。
　　男人為了綁他大費周章，如果是為了幹掉他早在村莊的時候就壹槍斃命了，何必帶著他壹路風馳電掣？
　　——他的命肯定要留著幹別的。
　　男人的槍收回，南柯道：“那能換首歌嗎？”
　　男人的回應是——把音響聲音調高了。
　　南柯大腦飛速轉動著，他試過掙脫手銬，可成功率基本是零。
　　他還試過用精神力去控制男人，可男人即不是向導也不是哨兵，對精神力控制根本免疫。
　　——怎麽辦？
　　鼻息間依然纏繞著那股濃烈的汽油味，再加上愈開愈快的車，南柯心裏突然冒出壹個猜想。
　　“小心還沒到地方，油就漏完了。”他故作篤定道。
　　“別在那自作聰明。”男人反駁道。
　　正巧此時車子發出壹聲響亮的提示——“警告，汽車余油不足，請盡快加滿油箱。”
　　兩人沈默著，壹陣尷尬的氛圍彌漫開來。
　　“警告，汽車余油使用時間還剩十二分鐘，請在警告時間內加滿油箱。”
　　十二分鐘，這輛車如果還想繼續行駛，必定需要找到壹個加油站——而那正是壹個絕佳的逃生機會。
　　車子突然猛轉方向，慣性讓南柯摔在車門上，肩膀撞得生疼。
　　——他要去找加油站了。
　　南柯往前坐了壹點，用身體掩蓋著被反銬住的手，悄悄摸索著車門的結構，他拉動把手——不出所料，門是鎖著的。
　　該怎麽跑出去？
　　他被這個問題苦惱了壹路，腦子裏環繞著各種方法。
　　男人為了避人耳目壹定會去找那種小幫派開的加油站，而這種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通常都只管加油，不願惹事，更別提救人——找人求救行不通。
　　他眼睛被蒙著，手也動彈不得，想逃跑真是比登天還難。
　　就在南柯胡思亂想之時，周圍突然開始變得喧鬧，男人也關掉了車載音響。
　　——到加油站了。
　　男人把車停下，對著走近車窗的人道：“把油箱加滿。”
　　“好的，先生。”
　　南柯向前探出身體，靠近男人的座椅：“我要上廁所。”
　　“憋著。”
　　——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用奧斯頓的聲音。南柯腹誹道。
　　“真的忍不住了。”
　　“......媽的，妳最好是真的忍不住了。”男人拉開車門，砰地壹聲砸上，又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壹把把南柯拉了出來。
　　他拽著南柯走到加油站的廁所門口。南柯原以為他要跟著自己進去，卻沒想到他利落地給自己解開了手銬。
　　被解放了雙手的南柯頗有些驚訝，他活動了下雙手，眼前依然壹片漆黑。
　　男人將他的身體轉了個方向，厲聲道：“直走，左轉，自己摸索，兩分鐘後妳還不出來，我就直接進來。”
　　南柯點點頭，按著他說的壹路揮動雙手摸索著走進了廁所。
　　他迫不及待地試圖解開遮住眼的東西，卻悲痛地發現這玩意是高科技，用著指紋鎖，憑借蠻力根本打不開。
　　怪不得男人願意給他解開手銬，看不見外界，他就算跑得掉也跑不了多遠。
　　南柯繼續摸索著，試圖找到壹個窗口什麽的。
　　胡亂揮動的雙手突然被鉗住，耳邊響起壹道低沈成熟的聲音。
　　——“妳在幹嘛？”
　　南柯立即求救：“我被人挾持了，可不可以幫幫我，妳幫我，我會給妳壹大筆錢。”
　　男人松開抓著他的手：“不可以。”
　　南柯心涼了半截，慌張之下主動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求妳了，救救我！妳想要什麽都行！”
　　男人沈默了幾秒：“......要怎麽救妳？”
　　南柯感受著手裏抓著的外套：“把妳的外套脫下來！”
　　“......？”
　　迪維賽站在廁所門口，不耐煩地跺著腳。
　　他擡腕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分鐘了。
　　想耍什麽花招？迪維賽在心裏罵著，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正巧壹個高大的東方男人走了出來，與他擦肩而過。
　　男人身上扛著壹個被棕色大衣包裹著的人，頭朝下垂著，壹頭半長黑發也向下順垂。
　　這些到處發情玩女人的貨色——迪維賽罵道，這種把女人帶到廁所打炮的人他見多了。
　　迪維賽走進廁所——裏面空無壹人。
　　他皺起眉，走過小便池，又推開壹扇扇隔間的門。
　　“媽的，兩分鐘到了，快點出來。”
　　直到最後壹扇隔間的門被打開，迪維賽看著裏面沒沖幹凈的褐色痕跡，狠狠磨著後槽牙。
　　這小子會遁地嗎？真他媽神奇！
　　他環視壹圈，生銹的大腦終於開始壹點點轉動。
　　——媽的，剛才那個男人！
　　迪維賽瘋了壹般追了出去。
　　——男人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