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坐錯姿勢了！

……
星期四。
綜合處辦公室。
有周主任坐鎮，大家的工作積極性明顯不壹樣了。頭兩天壹直不怎麽幹事兒的郭攀偉今天格外賣力氣，把該是譚麗梅的活兒全給幹了不說，又是給周主任打掃辦公室，又是隔十幾分鐘就去屋裏給領導端茶倒水，殷勤極了。常娟也不敢在辦公室裏抹化妝品了，和郭順傑壹樣假模假樣地埋頭做工作。唯有老嚴跟平常沒什麽不同，依舊我行我素地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斌子。”對面人高馬大的樁子不好意思道：“這個WORD的只讀密碼是多少來著？”
董學斌走過去壹看他的電腦屏幕，伸手敲擊小鍵盤數字，“好像是5776。”
但鍵入進去也沒有什麽反應——密碼不對。
相鄰不遠辦公桌上的譚麗梅側頭笑道：“EXCEL是5776，WORD是3328，這個密碼妳倆可得記在腦子裏，以後不止打開文件時要用，妳們做好文檔後也得加密壹下，嘻嘻，雖說咱們也看不到什麽機密文件，但辦公室就這麽規定的。”她壓低了聲音道：“妳倆是沒見過機要處那邊，比咱們嚴多了，他們那兒的電腦連上網都不能呢。”
幾天的相處，董學斌和樁子譚麗梅的關系漸漸熟絡了起來。
壹來他們仨都大學畢業沒多久，是同齡人，比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常娟、郭順傑、郭攀偉幾個有共同語言，二來，他們仨全是那種比較實在的人，肚子裏沒什麽花花腸子，能踏踏實實做事兒。
忽地，吱呀壹聲，周主任小辦公室的門開了。
只見郭攀偉精神壹振，急急把剛扔下的圓珠筆抓起來，刷刷在本子上瞎寫瞎畫，壹副勤勤懇懇的樣兒。離小辦公室較近的常娟也立刻關掉了淘寶網壹家時尚服裝店鋪的頁面，譚麗梅飛快把QQ隱藏，從董學斌的角度還能看到周順傑將壹淡水魚論壇的網頁最小化了，連老嚴都象征性地將報紙壹撩，端著杯子去飲水機前兌水。
刷刷刷，嘎吱嘎吱。
書寫聲，打印機聲，辦公室裏壹片忙碌。
周長春滿意地點點頭，視察工作般的順著夾道溜溜達達了壹圈，看看這個在寫什麽，瞧瞧那個在打什麽，末了，又緩步回了他自己的小辦公室，輕輕關上了門。下壹時間，辦公室裏氣氛壹松，大家看報紙的看報紙，上淘寶的上淘寶，該幹什麽幹什麽了。
不多時，外面進來兩個董學斌沒見過的面孔，壹青年在外面等，壹三十多歲的男子進了辦公室，對方抱著壹打牛皮紙袋裹著的檔案，跟離他最近的常娟對了壹下眼色，看看周主任的辦公室，瞧得常娟微微點頭，那人才拿著文件敲敲周主任的屋門進了去，出來後，兩手空空的他和門口等候的青年壹道離開了。
約莫五六分鐘。
鈴鈴鈴，辦公室打印機旁邊的電話響了。
譚麗梅過去隨手接起電話，“您好，綜合辦……哦，周主任……成……成。”放下電話，她回頭對董學斌道：“斌子，周主任讓妳去壹趟，有文件要送機要處，說拿好以後讓郭順傑帶妳認認路，熟悉壹下流程，郭順傑，妳那兒不忙吧？”按照規定，凡是打著封條上級別的機密文件，至少要有兩人同時送，壹個人不行。
郭順傑道：“行，我帶他去。”
“那我去拿文件。”董學斌快步往周主任辦公室走去，這是領導第壹次給他布置任務，他必須得圓滿完成。
咚咚敲敲門，“……請進。”
周主任的聲調很有領導氣派，唉，當領導就是好啊，瞧瞧人家周主任，剛剛本來壹開門就能叫董學斌進屋來拿文件的，但那樣就沒有領導的架子了，太跌份，所以別看周主任辦公室和董學斌只有幾米的直線距離，喊壹嗓子都能聽見，但人家必須得打電話，這才能顯出領導和科員的差別呢！
進了小辦公室，周長春正在電腦前面坐著，手上寫著什麽，“坐吧，先等下。”
董學斌恭恭敬敬地答應了壹聲，往門對面的會客小沙發上壹坐。真皮沙發雖然有點老了，好多地方都脫了皮，但軟乎是真軟乎，比董學斌外面的辦公椅強了不止壹倍，他今兒個忙活得有些累了，就把身子往後喧騰呼呼的沙發上壹靠，腰部和後背緊繃的肌肉頓時松弛了開來。
舒服啊。
周長春看他壹眼，還在寫，沒有說話。
董學斌視力還算不錯，往周副主任的電腦屏幕上壹掃，就看到了桌面底下被最小化了的壹個國信金色陽光股票行情交易軟件，咦，周主任也炒股？
又過了十幾秒鐘，周長春已是停了筆，卻依舊沒有跟給董學斌文件的意思。
董學斌有點納悶，心說妳要是沒弄完，這麽早叫我來幹嘛？
他也聽說過，有時候領導埋頭寫東西把妳晾在壹邊的時候，可能意味著領導對妳有意見了。不過董學斌左想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哪點兒沒辦好，昨天叫錯名字的事兒已經用BACK彌補了啊，早上的工作也沒出什麽紕漏呀，什麽情況？
正想著呢，郭順傑敲門進了小辦公室，“周主任，我來拿文件？”
周長春道：“坐下等等。”
周順傑壹嗯，側頭往沙發邊壹挪步，可看到董學斌那個舒舒服服的坐姿後，他壹楞，嘴角微微撇了撇，心說這新來的也太不懂規矩了，旋即彎下身子，用半個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有點戰戰兢兢的小意味。
董學斌壹下就傻眼了，我靠，譚麗梅不是說周順傑在局裏有政委撐腰嘛，幹啥坐得這麽小心？他不傻，下壹刻他就徹底想清楚了，規則！又是規則！妳不壹定是真怕領導，但妳壹定要表現出來這股勁兒，否則會讓領導覺得他沒有豎立出威信，也覺得妳沒把領導放在眼裏！
去！
又辦錯事了！
BACK！！
……
刷刷刷，鋼筆和紙張接觸的聲響——周副主任在寫東西。
時間回到了周順傑還沒進屋時的那刻！
董學斌左右快速壹看，發現自己已經靠在了沙發上，二話不說，他趕忙趁著周副主任還沒註意到的當口，補救般的猛地壹挺身，挪挪，誠惶誠恐地坐了半拉兒屁股在沙發上，兩手平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兩秒鐘後，周長春看了過來，瞧董學斌壹臉“小學生被請了家長”時的惶恐表情，周主任淡淡點點頭，把文件遞給他，呵呵笑道：“行了，送機要處吧，呵呵，妳啊妳，以後不用這麽拘謹。”
董學斌訕笑了壹聲，不拘謹？妳就扯淡去吧！我要是不拘謹妳能高興嗎？
拿著文件走出來，董學斌心裏都捏了壹把汗，差點兒啊！
官場……果然是步步驚心！
坐錯姿勢了都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