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軒轅祖廟的香火

　　鐵心源端著自己的飯碗走進屋子的時候，他發現屋子裏忽然多了很多人，鐵心源甚至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進來的。
　　雄壯如獅的鐵獅子甚至趴在地上看自己的床底下，為了確定床底下確實沒有人，他竟然單手擡起床板，壹寸寸的檢查了床底下，這才重新把床歸位。
　　還有壹個無聊的家夥正在往地面上潑水，觀察水流的去向，好檢查壹下地下有沒有暗道。
　　鐵家原本擁有的那條暗道自然很快就被帶禦器械們給捜撿了出來，兩個瘦小的如同猿猴壹樣的家夥蹂身鉆進了暗道，不壹會就從對面的銅板家鉆了出來。
　　鐵心源照例是不聞不問的，端著自己的飯碗慢慢的吃飯，壹會皇帝來了之後，自己就沒有時間吃飯了。
　　對付皇帝這麽難以對付的人，不吃飽是不成的。
　　壹個長得很白凈的家夥竟然把手探向鐵心源的懷裏，鐵心源有些惱怒。正準備反抗壹下，王漸從門外走進來，讓那個帶禦器械離開，他自己把爪子探進鐵心源的懷裏，將他懷裏，衣袖裏的東西壹樣樣的取出來，放在桌子上。
　　趙禎進來了，他第壹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見鐵心源準備放下飯碗招呼自己，就揮揮手道：“吃飯事大，莫要浪費糧食，這是罪過。”
　　說這話就坐在桌子邊上擺弄鐵心源的東西。
　　他拿起壹根短管子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鐵心源快速的吃完飯將飯碗塞給鐵獅子笑道：“這是壹種武器，很陰毒的武器。”
　　“怎麽用？”
　　鐵心源來到桌子邊上，打開壹個小盒子，從裏面取出壹根帶尾翼的毒針裝進管子，然後指著另壹頭道：“只要用力壹吹，毒針就會飛出去，很難預防。”
　　鐵獅子悶哼壹聲，這引起趙禎的註意，瞅了壹眼鐵獅子道：“他就是栽在這枚小小的毒針之下？”
　　鐵心源笑道：“兩次！”
　　趙禎把管子遞給王漸，王漸接過來之後就用力壹吹，只聽壹聲輕響，門板上就多了壹枚鋼針。
　　趙禎點點頭道：“確實是暗算人的好東西，朕聽說遼皇在遼國西京曾經遭受過莫名其妙的暗算，不知和這種毒針有沒有關系？”
　　鐵心源點頭道：“當時我就在遼國西京，準備找遼國皇太弟當靠山，見遼皇鹵薄宏大，心生妒忌，就射了兩針。”
　　趙禎回頭看看王漸笑道：“朕以後出行，盡量簡單壹些，免得讓壹些人忽然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想法。”
　　王漸陰笑道：“官家不必擔憂，我大宋若是出了項羽之流的人物，老奴必不容他活在世上。”
　　趙禎笑著搖搖頭，又拈起壹個小小的瓷瓶道：“這東西做工精美，不像是凡物。”
　　“這裏面裝的是牽機藥！”
　　趙禎再看看王漸道：“朕記得這種藥沒有可能外流的。”
　　王漸躬身道：“啟稟官家，牽機藥雖然是我宮廷禁藥，未免卻依舊有這種藥流散，流出地卻不是我皇城。”
　　“也是，這種藥皇族已經用了幾百年，又不是我趙家的獨門藥物，流散出去也是可能的。”
　　趙禎丟下牽機藥，又從另外壹個瓷瓶裏面倒出來壹些蘑菇粉道：“這是什麽東西，怎麽用？妳用了沒有？”
　　鐵心源思考了壹下道：“在東京城使用了三次，壹次殺掉了壹個想要把我從我母親手裏奪走的番僧。壹次殺掉了壹個潛入東京城搶奪神臂弩的西夏悍將。另壹次弄塌了壹座樓！”
　　趙禎在聽鐵心源說前兩次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壹下，知道聽他說弄塌了壹座樓，這才問道：“什麽樓？”
　　“危樓！”
　　“哦，那座樓啊。”
　　王漸躬身輕語道：“恐怕不止這三次，王家接連出了幾件怪事，恐怕也和這東西有關，只是沒有出人命而已。”
　　趙禎倒出來壹點蘑菇粉仔細看了壹會道：“朕聽說危樓是被壹群豬給壓塌的。”
　　說完就看著鐵心源。
　　鐵心源躬身道：“次藥最能亂人心誌，給豬餵食之後，那些豬自然也會勇往直前。”
　　“什麽名字，哪來的？”
　　“此物原本產自契丹遼東之地，名字我也不知，小子還是幼童的時候，無意中在皇城根玩耍，在後花園出水口處發現了這個東西，壹連收割了六年，之後的蘑菇就漸漸沒了毒性，真是讓人遺憾之至。”
　　趙禎呵呵笑道：“沒想到我皇宮竟然還出產這樣的奇物，王漸，以後要把家看緊了，好東西都被外人拿走，有失皇家體面。”
　　王漸應承了壹聲，就泥人壹般抱著手站在壹邊。
　　那些帶禦器械們也紛紛離開，轉瞬間，屋子裏就剩下他們三人。
　　趙禎看著帶禦器械們離開，咬著牙問道：“孟元直呢？他不敢來見朕嗎？”
　　鐵心源搖搖頭道：“不是不敢來見，而是不知道該如何接受官家的賞賜。”
　　趙禎瞇縫著眼睛瞅著鐵心源道：“妳覺得朕該獎賞此人？說說道理，如果沒道理，妳要付出侮辱朕的代價。”
　　鐵心源嘆口氣道：“當年魏文侯熄燈飲宴的故事不知陛下可曾有所耳聞？”
　　趙禎唔了壹聲道：“妳是說孟元直在羞辱了朕之後，又有大功於朕？”
　　鐵心源再次嘆息壹聲道：“星夜奔襲三百裏，連闖龍首山遼皇五道營寨，斬殺大宋叛逆遼國西京留守張慈民，以及二十六名契丹官員，在他準備刺殺遼皇的時候，被契丹武士發現，只好離開龍首山，身披重創連夜奔逃百裏，等他見到我的時候，已經奄奄壹息了。如此功勞，值得陛下賞賜壹個女人給他！”
　　趙禎瞅著鐵心源的眼睛良久才對王漸道：“密諜司可曾收到這樣的消息？”
　　王漸躬身道：“參與龍首山祭天的皇宋使者歐陽修曾言，庚辰日，龍首山營地嘩然，壹夜未熄！”
　　趙禎沈默了片刻道：“如果此事得到證實，朕會赦免孟元直的罪責。只是到了現在，妳為何在朕的面前連壹句微臣都不說了嗎？”
　　鐵心源從桌子上取過那面征西大將軍漢印澀聲道：“我已經是漢征西大將軍，如何能對官家自稱臣子？”
　　趙禎煩躁的道：“那道旨意……唉，算了，不是臣子總還是朕的女婿吧？”
　　鐵心源想都沒想跪倒在趙禎的面前，叩頭道：“小婿鐵心源拜見嶽父大人！”
　　趙禎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鐵心源的叩拜，沈默良久才道：“哈密乃是虎狼之地，文聖教化所不能及，那裏的居民，不知禮義廉恥，不識仁孝為何物，我大宋開化已久，適合這裏的國策，不壹定適合哈密。
　　漢唐的武力可以讓他們臣服，大宋的文治卻拿他毫無辦法。
　　壹個崇拜武力的地方，文聖也將無能為力。
　　妳為漢將也好，這樣可以拋開大宋的桎梏，重新開拓出壹片屬於我們的土地來。
　　鐵心源妳要謹記，不論是漢唐，亦或是大宋，我們都是壹脈相承的中國。
　　祖宗披荊斬棘圈定的故土不容有失。
　　國策可以不同，血脈不容混淆，祖宗更是壹日不可或忘，妳離開之日，就從先祖軒轅廟取走壹支香火，長路漫漫，盡心守護，莫使香火熄滅。”
　　鐵心源再次跪倒在地叩頭道：“謹遵族長敕令，鐵心源心跳壹日，定要香火燃燒壹日。”
　　趙禎微笑著接受了鐵心源的叩拜，大宋皇權約束不得漢將鐵心源，族長之命卻能讓鐵心源甘心臣服。
　　有這樣的聯系就足夠了……
　　王漸笑容滿面，他看到趙禎和鐵心源在壹起容光煥發的樣子就從心底裏為自己的官家感到高興。
　　鐵心源家裏的茶葉苦澀，他卻不斷地給官家和鐵心源二人斟滿熱茶，希望這場會談能夠壹直進行下去。
　　“牽機藥朕有，回頭讓王漸拿壹瓶子給妳，只要妳別用在婉兒的身上就好。
　　嘿嘿，妳如果有本事，用在朕的身上也無不可。
　　蘑菇粉分朕壹半，等太醫院弄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之後，再派人去遼東尋找，找到之後朕會還妳……
　　不說妳和婉兒的事情了，沒什麽好說的，妳們青梅竹馬，原本就是最好的伴侶。
　　好好地活壹生，莫要辜負了。
　　如果婉兒有福氣獲得天眷，若是誕下壹二麟兒，給朕送壹個庸碌些的過來，朕給他封王，專門來伺候朕，伺候他的祖父……”
　　趙禎說的話很沒有條理性。
　　這放在他身上非常的罕見。
　　只有真情流露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口不擇言。
　　能允許他這樣說話的機會不多。
　　鐵心源身為壹個合格的傾聽者壹直面帶笑意，只是在趙禎說話說的極度淩亂的時候才插壹兩句話，重新將話題引到正確的方向上來。
　　天色漸漸發白。
　　壹夜時間就在趙禎的絮絮叨叨中過去了，東京城的晨鐘敲響了……
　　趙禎站起身伸了壹個懶腰笑著對鐵心源道：“朕思及先賢，做了壹首詩給妳，聽好了——腰間寶劍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戰勛。見說雲中擒醜虜。始知天上有將軍。”
　　鐵心源躬身道：“族長謬贊了。”
　　趙禎笑道：“不是在誇妳，是對妳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