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團年飯，大小姐的目光

　　寒風凜冽。
　　雲霧江上，雪花飄灑，煙霧朦朧。
　　江畔風雪中。
　　壹襲青衣的令狐清竹，正獨自壹人站在那裏，望著彼岸被白雪覆蓋的道路，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從天亮，到天黑。
　　刺骨的寒風，冰冷的落雪，都沒有隔開她的視線。
　　江水中央，飄著壹只小船。
　　小船上的船頭，壹名穿著水綠衣裙，光著腳丫的妙曼倩影，正坐在那裏，不懼冬水的酷寒，在水中無聊地晃動著那雙雪白的腳丫。
　　她的身影隱匿在江霧與淡淡的光暈中，若隱若現，看不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那雙撥動著冷冰江水的雪白玉足，忽地停頓了下來。
　　她轉過頭，看向了岸邊。
　　同時，站在另壹邊江畔的令狐清竹，那冰冷而恍惚的眸子，也忽地壹亮。
　　對岸不遠處的風雪中，壹道熟悉的身影，終於姍姍而歸。
　　起初模糊不清，但很快就來到了近前。
　　“唰！”
　　他從岸邊掠起，如驚鴻突飛，又翩翩落入江面，腳下勁風環繞，踩水而行，很快飄落在了江水中央那只小船上。
　　“公子！妳終於回來了！龍兒想死妳了！”
　　船頭的少女，連忙起身，毫不羞澀地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
　　洛青舟也輕輕抱住了她，撫摸著她的秀發，神色溫柔，但壹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擁抱了壹會兒。
　　龍兒松開了他，仰起小臉，眉心的那顆紅點格外動人，輕聲道：“公子，妳快去吃團年飯吧，家裏有很多人等著妳呢。還有，對岸也有壹個女子，每天晚上都會站在那裏等妳，妳快去看看她。”
　　洛青舟聽著她溫柔體貼的話語，看著她楚楚動人的眸子和臉蛋兒，不禁低頭對著她的額頭親吻了壹下，道：“那我晚上再來找妳。”
　　龍兒滿臉開心，點頭道：“嗯。”
　　洛青舟突然又問道：“妳邀請月姐姐了嗎？”
　　龍兒聞言，嘆氣道：“邀請是邀請了，不過姐姐沒有回答。龍兒也不知道，她今晚會不會來。”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沒有再多說，道：“那我先回去了。妳回龍宮吧，等我忙完了，就來找妳。”
　　龍兒乖巧地道：“嗯。”
　　洛青舟看向了對岸。
　　但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剛剛還在那裏的身影，不知何時，竟已經消散不見。
　　他楞了壹下，身影壹閃，掠水而過，到了對岸。
　　但四周空空，只有嗚咽的寒風，以及飄飛的雪花，到處白茫茫的壹片，哪裏還有那道身影。
　　他在原地怔了壹會兒，方順著江邊，向著家裏走去。
　　換上寬大的儒袍，摘下臉上的面具，收斂武者的氣息，搖身壹變，已是壹名儒雅文弱的讀書人。
　　他拿出了傳訊寶牒，給令狐師叔發了壹條消息：【師叔，妳怎麽走了？我還想跟妳說說話呢】
　　片刻後，消息回復過來：【妳家人正等著妳，我就不打擾妳了】
　　洛青舟心頭有些愧疚，想了想，回復道：【那我明天去宗門找妳】
　　明天是大年初壹，拜年的日子。
　　他身為淩霄宗的弟子，自然要回宗門，去給師父師叔以及刀姐和其他師姐拜個年，問個安。
　　竹竹：【好】
　　洛青舟看到她的回復，這才放下心來。
　　他又給郡主發了消息，順便拍了壹張四周的照片：【郡主，我回來了，待會兒就準備吃團年飯了，妳們呢？】
　　消息很快回復過來：【回去了就好。我們進宮了，太後邀請我們壹起團年。對了，還是沒有妳家大哥的消息】
　　洛青舟擡起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房屋。
　　門前的籬笆上，掛上了燈籠。
　　大門上，也貼上了春聯。
　　屋裏燈光明亮，廚房炊煙裊裊，有丫鬟的身影，在院中匆匆穿梭。
　　家裏正在準備團年飯吧。
　　可是，卻少了壹個人。
　　此時大家雖然臉上都帶著笑容，只怕心中，都在想著大哥吧？
　　洛青舟暗暗嘆了壹口氣，又給小月發了壹條消息：【我已經出城了，內城的地底很危險，妳暫時就不要去了】
　　對方並沒有立刻回復。
　　洛青舟收起傳訊寶牒，整理了壹下心情，大步走向了那所房屋。
　　進了籬笆小院，穿過大門，進了庭院。
　　雪花染白了整個庭院，梅兒正拿著掃帚，在清掃著最中間的青石板小路，看到他後，連忙對著大廳裏叫道：“老爺，夫人，小姐！姑爺回來了！”
　　話語剛落，壹家人都立刻迎了出來。
　　洛青舟看到這壹幕，心頭又是溫暖，又是心酸。
　　今晚是團年之夜，大哥不在，如果他也沒有回來，那估計壹家人連吃飯都沒有心情了。
　　宋如月與秦二小姐披著壹樣的雪白狐裘，宛若姐妹壹般從屋裏出來，看到他後，立刻語氣溫柔地責怪道：“怎麽現在才回來？大家都在等著妳，還以為妳不回來團年了呢。”
　　洛青舟還未答話，秦二小姐便笑著道：“微墨就說了嘛，青舟哥哥肯定會及時趕回來的。淩霄宗風景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好。”
　　洛青舟與她目光對視了壹眼，立刻會意，拱手道：“讓嶽父嶽母大人久等了，青舟在朋友那裏讀書，壹時忘了時間，所以才回來晚的。”
　　秦文政笑著道：“好了，快進屋吧，就等妳了。”
　　秦川則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道：“青舟，快進去，二哥要來放鞭炮了，小心嚇到妳。”
　　洛青舟笑了笑，走上了臺階，伸手握住了秦二小姐柔軟的小手，與她目光含情脈脈地對視了壹眼，方攙扶著她，進了屋裏。
　　屋裏燃著油燈，蠟燭，把整個廳堂照的極為亮堂。
　　洛青舟進屋的第壹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秦大小姐。
　　無論在哪裏，她都是最讓人矚目的壹個。
　　今日的秦大小姐，裏面依舊穿著雪白裙裝，外面披著與秦二小姐壹樣的雪白狐裘，那絕美無瑕的臉蛋兒，在毛茸茸的狐裘以及燈光的映照下，多了幾分柔和。
　　壹襲粉裙的百靈，和壹襲淡綠衣裙的夏嬋，則站在她的身後。
　　百靈看到他後，立刻別過俏臉，小嘴壹撅，嘴裏似乎哼了壹聲，看起來有些生氣，估計是好幾天沒有去找她的緣故。
　　夏嬋則目光溫柔地看著他，安安靜靜，依舊是那個不喜說話，卻對他真心實意的美少女。
　　洛青舟跟秦大小姐打了聲招呼：“大小姐。”
　　秦大小姐微微低著頭，手裏翻著書，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想理睬他。
　　洛青舟知曉她的脾氣，自然不會在意。
　　“嘭！”
　　外面突然響起了壹聲爆響，隨即“劈裏啪啦”，響起了壹陣鞭炮聲。
　　丫鬟都捂起了耳朵，滿臉興奮地看著外面蹦蹦跳跳閃爍著火花的鞭炮。
　　秦文政夫婦，則是滿臉笑容，但笑容似乎都有些苦澀。
　　洛青舟擡起手，幫身旁的秦二小姐捂住了耳朵。
　　秦二小姐微笑著看了他壹眼，溫柔地倚在了他的懷裏，但看了某處壹眼，又微微低頭，輕輕離開了他的胸膛。
　　待鞭炮放完後，秦川也進了屋，笑道：“開吃！餓死了，壹天都沒有吃飯了。”
　　隨即又道：“青舟，妳什麽時候也帶二哥去淩霄宗玩玩，那裏全是武者，二哥可以去跟他們切磋切磋，這樣修煉的也快壹些。”
　　洛青舟道：“等下次我跟我那個朋友說壹聲吧，不過不壹定還能再帶人上去。”
　　他突然又道：“對了二哥，妳有沒有想過，拜進淩霄宗修煉？”
　　秦川嘆了壹口氣道：“我是龍虎學院的學生，淩霄宗應該不會要我的。”
　　這時，宋如月拉開椅子道：“快來坐下吃飯，邊吃邊聊，天冷，待會兒菜都要涼了。”
　　這時，幾名丫鬟又開始陸陸續續上著熱菜。
　　洛青舟見小蝶也在幫忙端菜。
　　宋如月看了壹眼他的臉色，連忙解釋道：“青舟，可不是嶽母趁妳不在，欺負小蝶，是小蝶自己主動要幫忙的。今晚嶽母親自下廚，小蝶還幫忙摘菜了呢。”
　　小蝶放下手裏的菜，聞言也連忙道：“公子，是大家都在幫忙呢，奴婢自然也不能閑著。”
　　洛青舟笑道：“應該的，團年飯嘛，自然是壹家人壹起做飯才有氣氛。”
　　宋如月見他沒有生氣，這才松了壹口氣，端起酒壺道：“來，嘗嘗嶽母釀造的果子酒。”
　　洛青舟聽到這個名字，看了她壹眼，不禁又想起了第壹次喝果子酒後的窘態。
　　今晚的果子酒，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他連忙站起身，端起了酒杯。
　　宋如月又給自家老爺斟了壹杯，然後給自己也斟了壹杯，斟完後，就放下了酒壺。
　　秦川立刻敲著筷子道：“娘親，妳好像忘了妳家兒子。”
　　此話壹出，桌上的氣氛，忽地凝固起來。
　　宋如月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看向了他。
　　秦文政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秦川突然發現有些不對，仔細壹想，臉色也變的難看起來，連忙伸手去端起酒壺，陪著笑道：“娘親，孩兒跟妳開玩笑的，這酒自然是孩兒自己來斟。”
　　洛青舟突然開口問道：“對了嶽母，這桌上這麽多肉，是從哪裏買來的？妳們進城過？”
　　宋如月的臉上這才重新勉強露出了笑容，道：“雞肉是從別的村民那裏買來的，魚是妳嶽父從江裏抓的。至於其他肉，是妳二哥去山裏打來的。妳嘗壹下，很香的。”
　　洛青舟夾了壹塊肉，放進了嘴裏，咀嚼了幾下，道：“的確很香。”
　　隨即又轉頭問道：“二哥，山裏的野味很多嗎？”
　　秦川暗暗感激他轉移了話題，連忙道：“何止多，簡直抓不完。二哥剛進去沒壹個時辰，就抓了野雞，野豬，麅子，兔子。若不是娘親催的急，讓我早些回去，我還能再抓很多。特別是下雪的時候，特別好抓。”
　　洛青舟道：“那二哥下次帶我壹起去吧，我也想去抓幾只。”
　　秦川壹聽，立刻為難道：“青舟，妳不行，妳身子太弱，這天寒地凍的，山裏的雪又深，妳要是去了，估計連行走都困難。萬壹在山裏遇到妖獸，二哥無暇顧及妳，妳要是出事了，二哥可沒法跟微墨交代。”
　　洛青舟又道：“二哥，這些小動物跑的快嗎？”
　　“當然快，二哥能夠這麽輕松抓到它們，那是因為二哥比它們更快……”
　　兩人聊著天，很快沖散了剛剛凝固的氣氛。
　　壹家人吃著飯，聽著兩人妳壹言，我壹語地聊著山裏的各種小動物，秦二小姐偶爾也會插上幾句，氣氛很快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吃完飯後，眾人去了屋外放煙花。
　　這些東西都是周管家去托遠處的村民買來的。
　　“噗！噗！噗！”
　　看著地上的煙花壹顆顆沖上了夜空，在夜空中綻放出了壹朵朵絢麗的花朵，眾人都仰著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洛青舟看了壹會兒，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少女。
　　秦二小姐柔柔弱弱地倚在他的肩膀，正仰著清麗柔婉的臉頰，安靜地望著夜空，漆黑的瞳孔裏，壹朵朵絢麗的花朵正在綻放著。
　　洛青舟正要收回目光時，秦二小姐輕聲道：“青舟哥哥，如果沒有遇見妳，微墨只怕也會像是這些煙花壹般，壹閃即逝，甚至，還不如它們這般熱鬧與美麗。”
　　洛青舟心頭滿是憐惜，伸出手臂，把她輕輕抱在了懷裏。
　　在他轉頭的時候，余光看到旁邊的走廊上，披著雪白狐裘的秦大小姐，似乎正安靜地看著他。
　　他怔了怔，轉過頭，看向了身後的走廊。
　　秦大小姐壹身雪白，安靜地站在欄桿處，正微微仰著頭，望著夜空中的煙火，那被煙火照亮的臉頰，唯美如仙。
　　洛青舟看向她時，她似有感應，也看向了他。
　　兩人目光相對。
　　洛青舟卻逃避似的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了夜空。
　　“青舟哥哥，這麽多煙花飛上天空，會有危險嗎？”
　　秦二小姐輕聲問道。
　　洛青舟眸中閃爍著光芒，道：“能有什麽危險？天寒地凍，落下即熄滅，不會著火的。至於是否會被人看到，那又有什麽關系。該來的，遲早還是要來的。”
　　秦二小姐輕輕“嗯”了壹聲，溫柔地倚在他的懷裏，沒有再說話。
　　放完煙花，壹家人又在走廊說了會兒話，方各自散去。
　　這麽冷的夜，還是早點回房躺在被窩裏比較舒服。
　　洛青舟扶著秦二小姐，帶著秋兒和小蝶，與秦大小姐壹起，向著後院走去。
　　百靈拎著燈籠，走在前面。
　　夏嬋握著劍，走在後面。
　　至於珠兒，在幫著收拾東西。
　　壹直把秦大小姐三人送到靈蟬月宮門口後，洛青舟方扶著秦二小姐離開。
　　回到自家小院後，還未進屋，秦二小姐就輕聲道：“青舟哥哥，去陪夏嬋和百靈說說話，待會兒再回來。”
　　洛青舟的確想要跟嬋嬋說說話，聞言點了點頭，正要離開時，秦二小姐又道：“青舟哥哥，記得別冷落了姐姐。”
　　洛青舟又看了她壹眼，方轉身離開。
　　秦二小姐的那份心思，還沒有放下嗎？看情況，好像的確如此。
　　不過，他可沒有那麽厚臉皮。
　　秦大小姐那模樣，擺明了就是不想理睬他，他又何必熱臉去貼人家……咳，讀書人，要文雅。
　　“咯吱，咯吱……”
　　他踏著積雪，來到了靈蟬月宮。
　　與此同時。
　　皇宮，瑤華宮，浴室中。
　　南宮火月壹襲火紅衣裙，正站在浴池旁，目光看著浴池裏的水和花瓣猶豫著。
　　雖然水已經換了，這裏也到處都清掃過了，但……
　　那家夥那麽仰慕她，把她當做心目中的神女，好不容易有機會睡在這裏，用她沐浴的浴池沐浴，會不會忍不住在這裏面留下了什麽臟東西？
　　她蹙著眉頭，胡思亂想了壹會兒，又想起了剛剛的晚宴。
　　剛剛的晚宴並不愉快，她吃了幾口便離開了。
　　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明天去淩霄宗，幫她提親的事情，當著她的面，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雖然，那個人是她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