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朝聞道，自己埋

　　那三個小詭異，沖過來之後，就自己壹頭紮進了道庭裏，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五小只，尤其是小菩提，處理這種初始狀態的深海詭異，早已經輕車熟路，直接將其撕扯著埋進土裏當花肥。
　　感受著青土地之下，新抓來的，還有之前埋進去的詭異都在掙紮，卻被道庭鎮壓的死死的，余子清便不再理會他們了。
　　抽空看了壹眼那個玉壺，赤猿鎮守著玉壺，也將糧食什麽的都給發放進去了。
　　在確認了有足夠的食物之後，初步的秩序就恢復了。
　　凡人要的壹直都很簡單，僅僅只是能吃飽飯，最好有個茅草屋擋風遮雨而已。
　　比余子清預想的還要簡單的多，但越是如此，余子清就越是感覺玉壺之中那處屍體堆出的小山顯得刺目。
　　大乾整體國力，壹直都是四神朝裏最強的，哪怕大乾現在爛成這樣，其實也依然綜合國力最強的神朝。
　　可惜，這跟下面的凡人沒什麽關系，這些凡人過的依然很不好。
　　若是不然，玉壺裏的這些凡人，也沒這麽容易就自行恢復了初步秩序。
　　余子清也更明白，為什麽乾東的凡人，會給扒皮立生祠，對他是如此的信任。
　　扒皮定了乾東海岸線，數百裏寬的海域，變得安穩，就不知道有多少凡人自那之後有了活路，能打漁了之後，起碼不至於被餓死。
　　扒皮親自出面，要帶人走，絕大部分凡人其實根本就沒問要去哪，想都沒想就聽安排，給著走了，這都是有原因的。
　　余子清沒有過多關註玉壺裏的事情，確認暫時沒什麽問題，就繼續忙其他事情。
　　他在通道這裏蹲了半晌，也沒再見到有小詭異出現。
　　透過透明的龍鱗，向裏面看了壹眼，花院首趺迦而坐，懸在半空，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感悟什麽，似是壓根沒有急著沖出來的意思。
　　而祭祀空間中心的位置，自從大量幻象沖出，沒入到花院首身上之後，便再也沒有更多的深海詭異冒出來了。
　　余子清琢磨了壹下，可能這祭祀構架出的通道，有很強的指向性，也有可能是花院首身上那位深海詭異出來之後，就把路給堵了。
　　後續出來的，除了弱壹點的小詭異之外，再無壹個強大的，連氣息都沒有泄露出來。
　　等不到了，余子清遺憾的嘆了口氣，等著魚自己跳進魚護裏的想法，怕是沒法繼續了。
　　他看了壹眼扒皮和龍族的強者。
　　“扒皮跟我壹起去吧，龍族諸位，從旁策應？”
　　老龍王念頭壹動，立刻明白為什麽了。
　　那深海詭異，對扒皮很是嫌棄，壓根不想吞噬壹點扒皮身上的智慧之光。
　　要說是嫌棄扒皮的智慧，還是不太可能的，扒皮雖說不是什麽以智慧見長的人，可大體上肯定也在平均線以上的。
　　便是體修，腦子達不到及格線，怕是也很難進階到九階。
　　那位深海詭異會嫌棄到犯惡心的地步，八成還是跟扒皮是個九階體修有關。
　　甚至可能跟九階都沒本質的聯系，只跟體修有直接關系。
　　扒皮是體修，余子清也是體修，但龍族這些家夥肉身雖然強，卻不是體修。
　　余子清若是沒開口，老龍王肯定要走在前面，現在給了好意，謹慎了點，老龍王也樂得聽人勸。
　　若是讓那深海詭異，再吞噬點智慧之光，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龍鱗稍稍縮小了壹點，讓開壹點地方，扒皮和余子清立刻出現在祭祀空間裏。
　　花院首還飄在半空中，感受到有人進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睛裏帶著壹絲滿足。
　　他身上的深海詭異，直接無視了扒皮，盯上了余子清。
　　它在余子清身上感受到了耀眼的智慧之光，但是同樣，混雜在那智慧之光裏的，還有壹股子沒那麽濃郁的惡臭。
　　就如同閉上眼睛感受到的是壹盤讓它垂涎三尺，色彩斑斕，極為誘人的美味。
　　可是睜開眼睛壹看，便是壹坨黏黏的東西，以壹坨幹涸的牛糞承載著，輕輕壹嗅，那種既美味又惡臭的感覺，別提多別扭了。
　　深海詭異的確沒見過。
　　它在墮落之後，化作深海詭異，被困在裏面的時候，壓根還沒有體修這個東西。
　　感受了壹下之後，再對比了壹下花院首身上的智慧之光，簡直純粹到了極致。
　　深海詭異退了回去，不再理會，壹切都讓花院首自己處理。
　　它的想法跟人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花院首感受到深海詭異蟄伏，他也飄了下來，對著余子清和扒皮見禮。
　　而後他便忽略了扒皮，看向余子清，道。
　　“我有壹些事情，想要告訴妳，我知道了壹些深海詭異知道的事情。
　　之後，妳若是再想殺我，那便悉聽尊便。”
　　花院首說的很誠懇，他的眼神也平靜了下來，目光中帶著壹種滿足，仿佛壹個賢者。
　　只是這壹句話，就把余子清搞的壹頭霧水，這家夥要幹什麽？
　　余子清稍稍壹琢磨，攔住了已經準備將花院首生撕了的扒皮。
　　“且聽他說壹說，妳最好封了自己的聽覺，若是有什麽問題，妳直接出手好了。”
　　扒皮壹聽這話，立刻封了自己的聽覺，而後閉上眼睛站在壹旁。
　　若是有什麽不對，他便立刻出手。
　　花院首仿佛恢復了往日裏那個瑯琊院的院首，眼中充滿了智慧，為人謙遜和藹，不與人爭吵，壹心做研究。
　　他看著余子清，臉上帶著壹絲羨慕。
　　“見過兌皇陛下。”
　　余子清回了壹禮，繼續靜靜的聽著。
　　“我召喚出來的這位，是深海最強的那壹波詭異之壹，曾經是神祇之中最強之壹。
　　可惜，它現在已經可以說是沒有了堪比人族的智慧。
　　他需要智慧，需要錨點，只能從生靈這裏獲取。
　　越強者，智慧越低，與正常生靈的差異就越大。
　　我很容易便從它這裏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我很羨慕妳，嫉妒妳，我壹生追尋的終點，妳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
　　古神編織命運的時候，是無法將妳拖入網中的。”
　　余子清念頭壹動，大概明白花院首眼中的滿足是什麽了。
　　又是壹個知曉了壹些事情之後，被逼瘋的家夥。
　　“妳現在已經無法被篡改了，對吧？”
　　“不錯，我從那張網裏跳出來了，因為這個深海詭異。
　　我所求者，壹直都是如此。
　　我曾經跟老乾皇深聊過，我只是聽他說，我都感覺到了窒息。
　　可惜，我無能，拼盡全力，也沒有研究出什麽破解的辦法。
　　我能想到的極限，也只是跳出這張編織出來的命運之網。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撕開這張網。
　　最終我明白了，我的智慧，我的學識，其實才是我最大的限制。
　　我的思維都被限定在這個大致的範圍內了。
　　我這輩子都別想找到辦法。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尋跳出這張網的辦法。
　　我只求得到壹息安寧。
　　而不是每天睜開眼睛，就想到了老乾皇身上的大恐怖。
　　每天人來人往，說不定明天睜開眼睛，他們便不見了。
　　而且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我也不會記得。”
　　余子清有點搞不懂，這個有點像老乾皇的花院首，到底想說什麽。
　　“妳想說什麽？”
　　“我從深海詭異這裏，知道了妳是誰，知道了老乾皇到底怎麽死的。
　　我知道，妳在這裏，我肯定死定了。
　　但是，我還是想把我現在知道的事情，先告訴妳再死。
　　我希望這些東西，對妳有點幫助。
　　希望有壹天，妳能撕碎那張網。”
　　花院首越來越平靜，眼神波瀾不驚，有壹種躺平等死的感覺。
　　說實話，這還是余子清第壹次遇到，摩拳擦掌，準備幹架的時候，對手卻心平氣和的伸長了脖子，等著被砍死。
　　而且他完全看不出來對方是在演戲，更不像是拖延時間，或者是暗中為某種邪法做準備。
　　花院首就是躺平了等死，都不準備掙紮壹下試試。
　　花院首看著余子清似是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想法，便笑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妳不是修道者，妳不會完全懂的。
　　我輩修道者，為了壹生的終極目標，早已經舍生忘死。
　　我也是如此，我連身後名都毫不在意了，甚至什麽都不在意了。
　　我只求能弄明白，只求壹個確定，只求壹個能懂。
　　而我，已經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得到了確定。
　　我也確定，便是加上那深海詭異，或者說，初生狀態的深海魔神。
　　那我也不是妳們，或者是妳的對手，我又何必去交戰。
　　簡直浪費寶貴的時間。”
　　“……”余子清沈默以對。
　　“瑯琊院除了我，還有壹位院首壹起叛逃。
　　他當年跟老乾皇接觸的更多，他跟老乾皇壹樣，已經被絕望壓垮，瘋了。
　　他應該也會來東海，也會打這些深海詭異的主意。
　　但是他在哪，我就不確定了。
　　大乾邪道不少，也有邪祀在暗藏。
　　深海的詭異，在找壹件東西。
　　壹顆六十四面體的水晶，這個東西尤為重要。
　　是他們獲得真形，化作真正魔神的關鍵東西。
　　古神也想要得到這個東西，只可惜，祂的力量，對這個東西是無用的。
　　而且，還有壹點，深海詭異跟古神，並不完全是壹路。”
　　說到這，花院首的表情有些古怪，帶著壹絲嘲諷，道。
　　“深海詭異，甚至於，也想古神消失。
　　而這句話，還是深海詭異主動告訴我的。
　　它似乎特別想要讓妳知道這個信息，但是它又不能說。
　　只能由此刻的我，來告訴妳這壹點。
　　至於深海詭異，弱小壹點的深海詭異，足足有數百個。
　　強大的，卻只有三十二個。
　　最強大的那些，只有八個。
　　我身上的這位，就是八個之壹。”
　　說著說著，花院首的表情愈發怪異，嘲諷意味更濃了。
　　“我說的這些，有些是它不在意的。
　　有些則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它吞噬了那幾個人的智慧之光後，已經有了壹點點類似人族的智慧。
　　它現在想要托我之口，跟妳做壹個交易。
　　它說可以先將妳想要的東西交給妳。
　　它當年從坤字那獲得的壹部分東西。
　　甚至可以告訴妳壹些其他深海詭異的事情，古神的事情。
　　幫妳從其他詭異那裏獲取妳想要的東西。
　　甚至於，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哪怕失去力量，都是可以接受的。
　　它只要妳親口敕封，讓它獲得長久的靈智。”
　　余子清沈著臉，半晌沒說話。
　　花院首，還有這個剛從深海裏鉆出來，剛剛獲得了壹點靈智的深海詭異，把他給搞不會了。
　　之前還瘋狂到不顧壹切，對隊友背刺的花院首，現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整個人便進入了賢者狀態，壹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
　　這個深海詭異，更是離譜，獲得了幾個人的智慧之光，獲得了靈智，似乎也只是暫時支撐著它擁有靈智。
　　而它想到的第壹件事，竟然是背刺其他深海詭異，背刺古神。
　　再加上深海詭異身上攜帶的壹部分青土的力量。
　　還有那顆六十四面體水晶更具體的信息。
　　以這些為籌碼，來跟余子清談交易。
　　余子清仔細琢磨了壹下，他還真的挺需要這些信息的。
　　尤其是六十四面體水晶，余子清壹直封印著，後面再沒有用過。
　　就算是偶爾要用到占蔔，他也更喜歡用他自己做的贗品。
　　後來知曉了大兌朝法之後，余子清是連自己造的贗品，都不想用了，生怕這個鬼東西可能會觸發他都不知道怎麽學會，怎麽正常用的大兌朝法。
　　萬壹給個比較大的占蔔結果，大量消耗大兌國運，得不償失。
　　不過，這家夥想要借他之口，直接敕封錨定，那是想屁吃。
　　這家夥為了獲得長久的靈智，直接給開的代價，就包括了壹切。
　　這種直球，也足以說明其執念深重，直接拒絕，那肯定是要開打。
　　將其鎮壓在道庭，埋在青土裏，能解決，卻再也沒法獲得更多信息了。
　　不過……
　　余子清念頭壹轉，道。
　　“倒也不是不行……”
　　余子清念頭壹動，腳下出現白骨神橋，身後出現道庭虛影。
　　“讓它自己去埋在裏面，先把坤字的力量交出來，再說其他。
　　它知道的信息這麽多，我若是殺了它，我便再也沒法獲得我想要的信息。
　　而我想要的東西，它還沒給我，我不可能直接敕封它。
　　讓它在裏面等著，這樣它也不會出來為禍。
　　我放心，它也放心。
　　至少在我看來，它存不存在，都沒有它知道的那些信息的價值高。
　　行了就行，不行了，我便送妳上路。
　　然後再送它上路。
　　大不了我不要那些我特別在意的信息了，以後我再去跟其他深海詭異聊聊。”
　　此話壹出，花院首立刻點了點頭。
　　“好，它答應了。”
　　花院首恢復了平靜，眼神裏充斥著智慧的光芒。
　　“我知道的很多東西，以後都會被它帶走，我的智慧也會被它拿走，我已經獻祭給了它。”
　　他緩緩的站起身，臉上帶著壹絲微笑，帶著壹種朝聖者壹樣的光彩，輕聲念叨了壹句。
　　“朝聞道，夕死可矣。”
　　下壹刻，便見他身上的氣息忽然開始波動了起來。
　　同壹時間，壹直封了自己五感的扒皮，在感應到波動的瞬間，全身的氣血，便如同爆燃。
　　他的身形驟然出現在壹身詭異氣息的花院首身前，蒲扇壹樣的巴掌，直接無視了所有東西，直接壹巴掌拍在了花院首的囟門上。
　　可怕的巨力，裹挾著燃燒的氣血，驟然爆發。
　　花院首的身軀，驟然間爆開，化作壹團血霧，而後在爆燃的氣血之中，化為烏有，連飛灰都沒有留下來。
　　扒皮嚴格遵守了余子清之前叮囑的事情，有任何異樣，立馬出手。
　　出手了便是盡全力，毫不留情。
　　壹般修士，被壹個九階體修站在這麽近的地方，其實就約等於已經死了。
　　花院首也沒打算反抗，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生與死已經不重要。
　　他故意刺激了壹下扒皮，死在扒皮手裏，也算是順手了結了壹下之前的恩怨。
　　在余子清看來，這也是給那個深海詭異鋪路。
　　為達目的，壹切都可以放棄，做個順水人情，自然是更無所謂了。
　　余子清看到了幻象出現，那個深海詭異裹挾著花院首的智慧之光，不斷的將其吸收掉。
　　那詭譎的幻象，不斷變幻，沖向了余子清。
　　余子清對扒皮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管。
　　余子清嘴角掛著壹絲笑意，倒是希望嘗試壹下，看看是不是因為體修的原因，才使得深海詭異如此嫌棄。
　　扭曲怪異的幻象，沖到了余子清前方的時候，便自行裂開，化為兩股。
　　兩股幻象自己沖進了余子清身後的道庭裏。
　　那明顯遠超之前抓捕詭異的神韻，出現在道庭之中，幻象便如同半座青土地大。
　　五小只警惕的看著，隨時準備出手。
　　然而，那幻象卻根本什麽都沒做，自己鉆進了青土地裏，自己將自己埋了起來。
　　余子清沈著臉看著這壹幕，忽然就有些理解了，為什麽明明靈智最低的那批深海詭異最強了。
　　這家夥暫時獲得了靈智之後，就能尋找到最妥善的處理方法。
　　甚至之前那三個小詭異，余子清都懷疑，是不是專門拉出來試探用的。
　　感受到道庭已經徹底將其鎮壓，小菩提也已經在汲取其力量，青土開始變多，余子清暫時就不想這些了。
　　這個深海詭異，跟那位花院首，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非常契合。
　　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壹切，包括他們自己的命。
　　這個深海詭異在獲取了靈智之後，肯定不會輕信余子清的鬼話，卻還是敢先進入道庭，把自己埋在青土地裏。
　　它的執念比花院首那種人，比老乾皇還要純粹，還要更執著壹點。
　　壹絲壹毫的可能，便會直接梭哈。
　　細細感受良久，余子清也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若是他願意，後面甚至可以如同之前的詭異壹樣，讓其慢慢的，徹底的消失在青土地裏，被徹底消化幹凈。
　　這次的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深海詭異內部不合，跟古神更是明著壹路人，暗地裏卻不是壹路人。
　　但余子清卻又莫名的覺得，好像這樣也才對。
　　就他之前得到的信息看，上古之前的神祇時代，那些諸神也好，神祇也好，可從來就沒有過萬眾壹心，齊心協力的時候。
　　最典型的，七陰大王賣隊友，那叫壹個順暢。
　　深海詭異，為了它自己，賣了其他深海詭異，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