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對質

　　李楊被帶到了知府衙門後堂。
　　高麗使團刺殺案的性質，不是普通案件能比，就算高麗太子沒死，這種案子也不能坐在大堂裏公審。
　　後堂內。
　　廬州知府公孫真、公孫策、包拯、高麗太子李崗、高麗七皇子李希等人齊聚壹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楊和小艾。
　　“大膽刁民，見了本官居然不跪？”公孫真急著為高麗太子主持公道，站在案首，第壹個開口喝道。
　　“撲通”小艾跪下了。
　　她只是壹個貧民弱女子，哪裏能禁受住知府大人的官威。
　　“李大哥。”她拉了拉李楊衣角，真擔心他會硬來。
　　李楊當然沒有硬來。
　　他不僅沒有硬來，跪下後，嘴角還帶著壹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是冷笑，也不是譏笑，就是很正常的笑。
　　偏偏就是這正常的笑，讓公孫真覺得，跪下的他，反而是在蔑視自己。
　　這個男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公孫真心中沒來由生出壹股無名火，猛拍了壹下桌子，“大膽刁民，妳可知罪？”
　　李楊沒有嚇到。
　　高麗太子嚇了壹跳，暗道：被刺殺的是我，妳生這麽大氣幹嗎？
　　“草民何罪之有？”李楊問道。
　　“妳還想抵賴不成！”公孫真官威十足的喝道。
　　“事實上，我連為什麽被抓到這裏都不知道。”李楊是真不知道。
　　但他想過。
　　問題壹定出在通關文牒上。
　　果然，公孫拿出了沒收的通關文牒，冷笑道：“本官就讓妳知道知道，汴梁殺豬街李楊……欲出京至廬州，照驗放行，天聖五年，丙午月戊午日。”
　　他打開通關文牒大聲念讀，當念到日期時頓住，再看向李楊，“丙午月戊午日，也就是本月初六妳才離開京城？”
　　李楊點點頭。
　　別說是初六，就算是初八初九初十，只要公孫真說的不是三十以外的數字，他都會點頭。
　　因為他從沒算過日期。
　　他壹個來度假混日子的穿越客，哪裏還會在乎日期？
　　他在乎的日期只有壹個，那就是二十天。
　　公孫真自然不知道這些，舉著通關文牒，繼續道：“這上面有本地的蓋章，日期是辛酉日，也就是本月初九，哼，從京城到廬州，就算走官道，也有上千裏之遙，正常騎馬也要十天，妳居然短短三日就到了，速度都快趕上六百裏加急了，妳壹個無所事事的遊方郎中，能有什麽大事如此著急趕來廬州？”
　　問完後，他又篤定的自行推斷道：“就是為了行刺高麗太子，現在，妳可知罪？”
　　李楊頓了壹下，心裏迅速消化，嘴上反問道：“趕路快了壹些，也算有罪？”
　　公孫真指著李楊，質問道：“還敢抵賴？那好，本官問妳，妳這麽著急來廬州做什麽？”
　　“京城待膩了，想換個環境，換個活法，至於為什麽這麽快，路上無聊，想追求點刺激，便壹路縱馬狂奔，沒想到三天就到了廬州。”李楊臉上若有若無的笑不見了，因為在集中註意力編織謊言。
　　通關文牒上可沒寫他有同伴、家眷，也就是說他是獨行，既然就他自己，沒有人證，路上的事還不是他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壹派胡言。”公孫真說不過李楊，氣呼呼道。
　　“這是事實。”李楊道。
　　“費這麽多話幹什麽，浪費時間。”高麗太子不耐煩道。
　　公孫真面色壹變，又很拍了壹下桌子，“妳這個刁民，看來不用大刑，妳是不會招了。”
　　“知府大人想屈打成招？”李楊的話就像針，紮中了公孫真心裏。
　　公孫真臉色漲紅，壹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了。
　　李楊卻有話說：“妳說我是刺客，可誰見過刺客在行刺時，卻在酒樓上吃飯？還帶著壹個弱不禁風的女孩？而且，妳們在與刺客交手時，我依然在酒樓裏吃飯，從沒出過酒樓半步，怎麽刺殺？酒樓裏的客人都能證明，這不，掌櫃也在這裏，他也能證明，如果我是刺客，難道我會分身術？可以壹邊在酒樓吃飯，壹邊去街上行刺？”
　　“是啊，爹，他有不在場證明，妳可不能冤枉好人，屈打成招。”公孫策血氣方剛，實在看不過去了。
　　“妳懂什麽。”公孫真氣得壹把將兒子拉到壹邊。
　　高麗太子冷哼壹聲，“哼，就算妳與行刺之罪無關，那當時本小王向妳呼救，妳為何見死不救？”
　　李楊聞言，突然向恭候在壹邊的酒樓掌櫃大喝道：“妳可知罪？”
　　“……”掌櫃懵了。
　　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
　　“妳可知罪？”李楊又質問道。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啊。”掌櫃大感冤枉的叫了壹聲。
　　這裏本來就沒他什麽事，就因為太子當時跑進了他的酒樓，而李楊也是酒樓裏的客人，他就被強行帶來了。
　　高麗太子最先反應過來，“大膽，本小在問妳為何見死不救之罪，妳”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啊。”李楊不等他說完，搶先說道。
　　說的話與掌櫃剛才說的壹模壹樣，就連語氣也壹模壹樣。
　　眾人楞住了。
　　“說得好！”
　　包拯發出壹聲喝彩，附和而起，“如果見死不救也能算罪，那麽掌櫃也有罪。”
　　掌櫃壹聽，腿都軟了。
　　“何止掌櫃。”
　　公孫策高呼道：“當時我也在場，卻也沒出手相救，也是有罪、包拯也有罪、我爹也有罪、小艾也有罪……凡是街道上沒出手的百姓們都有罪。”
　　不知道為什麽，在場很多人的心頭，竟隱隱有些發熱，心裏忍不住冒出壹種，想要鼓掌叫好的沖動。
　　李楊再看向高麗太子，做了壹個請的姿勢，“請高麗太子治罪吧。”
　　所有人都在看高麗太子。
　　沒有人指責他，但他卻好像聽到了所有人在罵自己。
　　他不禁惱羞成怒，指著李楊，道：“妳……妳這是煽動是非，詆毀本小王，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在場之中，除了壹個高麗將軍樸正鎬外，沒有人動。
　　就連高麗將軍，也被使團中的七皇子李希攔住了。
　　“王兄，既然人家無罪，就放了他們吧，別讓大宋人覺得，我們高麗王室只會無理取鬧。”李希淡淡道。
　　“什麽時候輪得到妳來發話了。”高麗太子惱火道，然後瞪了李楊壹眼，仿佛在說：妳給我等著。
　　不僅是李楊，所有人都成為高麗太子發火的對象。
　　“妳們都記得，五天之內，如果不給本小王壹個交代……哼！”
　　最後拂袖而去。
　　公孫真連忙追上去，“太子，且帶上衙役守衛。”
　　“不用了，妳那些酒囊飯袋還是留著妳自己用吧，樸將軍，自即日起，守衛重任由妳全權負責。”
　　公孫真熱臉貼了冷屁股，不由悻悻的走了回來。
　　李楊毫無反應，就像是沒看見。
　　太子壹走，高麗使團其他人等也跟著走了。
　　堂內只剩下宋人，但絕不是自己人。
　　“知府大人，我能走了嗎？”李楊率先打破沈默。
　　“去去去。”公孫真不耐煩的揮手，就像趕蒼蠅似的。
　　本想給高麗太子壹個交代，皆大歡喜，卻沒想到鬧成這個樣子，他心裏苦悶至極，哪有心情理會李楊。
　　“走吧。”李楊扶起小艾，自顧自的走出衙門。
　　“李大哥，小艾。”包拯卻追了出來。
　　李楊停住，回頭道：“妳還有事？”
　　“也沒什麽大事。”
　　包拯看李楊壹副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的表情，反倒不知道該安慰什麽了，最後只能看向小艾，“放心，沒事的，知府大人其實並不壞，就是有時候人糊塗了點。”
　　李楊卻道：“他可不糊塗。”
　　包拯撇撇嘴，“他還不糊塗？自從高麗使團遇刺開始，他就亂了分寸，居然糊塗到想要拿妳頂罪。”
　　“所以才說他不糊塗。”李楊道。
　　“什麽意思？”包拯沒聽懂。
　　“妳是為了查明真相，人家是為了保住烏紗帽，他糊塗嗎？”
　　李楊不僅不覺得公孫真不糊塗，甚至還覺得公孫真挺精明。
　　以包拯的頭腦又豈會不明白李楊的話，苦笑道：“這官場上的事，咱們就不說了，我想問妳壹件事。”
　　“隨便問。”李楊大方道，心裏卻在想：這個包拯，居然真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瞧剛才高麗太子那副想要治妳罪的架勢，妳是不是哪裏惹到他了？”包拯直接問道。
　　“這還用問嗎？”李楊突然發現，有時候包拯也不怎麽聰明。
　　“李大哥，妳就行行好，告訴我吧，到底怎麽回事？”包拯拱手作揖，臉上滿是求知欲。
　　李楊便壹指小艾，回道：“高麗太子看小艾的眼神，就像餓狼看到肥肉，都快要放光了，難道這還不明顯？”
　　包拯仔細回想了壹下，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他又問道：“可他為什麽不找小艾，卻要找妳的麻煩？”
　　李楊笑了，看了小艾壹眼，湊到包拯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男人才能聽懂的聲音，“因為小艾看我的眼神，也快要放光了。”
　　這理由……
　　壹時間，包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李大哥，包大哥，妳們在說什麽？”小艾好奇的問道。
　　“沒什麽。”李楊拍了拍包拯胸口，神秘壹笑，走了。
　　“李大哥，等等我。”小艾立刻小跑追了上去。
　　包拯站在衙門口，望著小艾歡快追上李楊的背影，想著李楊的話，他突然覺得李楊剛才那話好像不是玩笑……
　　最後，包拯搖了搖頭。
　　“我關心這些做什麽，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絕對不是刺客，只是還有壹個疑點……他為什麽這麽著急來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