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邱莫言

　　九天後。
　　龍門客棧後院，李楊站在壹塊背風的土墻陰影下，拿著壹把木質的菜刀來回舞弄。
　　“爺，還練呢。”順子牽馬走入後院，壹邊打招呼，壹邊餵馬。
　　“嗯。”李楊頭也不回的嗯了壹聲。
　　“我就不明白了，以您的身家，想學什麽手藝學不到，非要學這廚房裏下人的手藝？”順子好奇道。
　　看似閑聊，李楊卻感到壹點不對。
　　停下手，道：“怎麽？妳們老板娘自己摸不清我的底，便發動妳們全員壹起來摸底，是嗎？”
　　“……您想多了。”順子訕訕道，不再說話了。
　　“順子，聊什麽呢？手腳快點，不知道今天店裏客人多嘛。”金鑲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她此刻正從窗口伸頭，沖後院的順子大喊。
　　順子應了壹聲，將草料胡亂的往馬前面壹扔，便跑去客棧裏幹活了。
　　金鑲玉又看向了李楊，不客氣道：“妳也過來幫忙。”
　　“我？”
　　李楊指著自己，好笑道：“搞清楚，我可不是妳的店小二。”
　　金鑲玉振振有詞，“老娘天天晚上伺候妳老二，妳給我當壹會兒店小二怎麽了？”
　　“……”
　　不知道為什麽，李楊心裏竟還覺得，金鑲玉說的挺有道理。
　　“趕緊的。”
　　“誒。”
　　李楊用袖子壹抹臉上的汗，隨手壹拋，手裏的木質菜刀插入了土墻上。
　　這段時間他壹直在練習刁不遇的刀法。
　　武功分內功和外功，毫無疑問，刁不遇這套刀法屬於外功。
　　按理說李楊並不需要苦練。
　　因為當刁不遇將刀法完整的給李楊教過壹遍後，這套刀法也進入了金手指的學習列表，他只要花錢，躺著都能學會。
　　但閑著也是閑著，李楊便拋開金手指，單獨試著學習。
　　結果證明，現實還是很殘酷的。
　　九天下來，他連人家壹成都沒學到。
　　李楊也不氣餒，畢竟才九天，誰也不可能在九天之內便練成壹個外功高手。
　　進入客棧大堂。
　　不同於九天前的冷清，龍門客棧從昨天起，客人便源源不斷的出現，黑道的，白道的，出關的，銷贓卸貨的……小小的荒漠客棧變得熱鬧起來。
　　順子、黑子、三兩招呼著客人，刁不遇等其余兩個店夥計顯然在廚房忙活，金鑲玉則就站在櫃臺前，背靠著櫃臺，看著店內的客人，額頭上連壹滴汗都沒有。
　　李楊走過去，“我還以為妳有多忙呢。”
　　金鑲玉嘴裏嘀咕道：“老娘就是看不得妳閑著。”
　　“妳是看不見我，身上癢癢吧。”李楊調笑道。
　　金鑲玉瞪了李楊壹眼，“這麽多人看著，妳要是敢讓我丟臉，信不信我當這麽多人面前，把妳褲子扒了。”
　　李楊相信金鑲玉敢這麽做，正要說話時，突然感到壹股殺氣。
　　殺氣？ 是誰？
　　連金鑲玉都被他搞定了，這大漠之中，還有誰要殺他？
　　李楊不由轉過頭去，正好與壹個人的目光對上。
　　這人面容冷峻，再配上此刻如刀般的目光，隱晦的殺氣，搭在劍上的手，簡直像是壹把即將出鞘的寶劍。
　　就是他想殺我。
　　為什麽？
　　李楊心裏百思不得其解。
　　他還註意到這人壹身男裝，卻沒有喉結。
　　同時，這人的桌前還坐著兩個貌不揚的中年漢子。
　　“好看嗎？”金鑲玉不悅的聲音響起。
　　顯然，金鑲玉也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裝了。
　　她突然伸手，捏著李楊下巴，讓他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妳覺得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當然是妳好看。”李楊張口便來。
　　金鑲玉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信妳才怪，妳們男人，哪壹個不是見壹個愛壹個。”
　　李楊突然笑了，“妳是在跟我談論愛情嗎？”
　　金鑲玉沈默了。
　　她與他，只不過是在邊關荒漠裏相遇的壹對江湖男女，哪有愛情可言。
　　她心裏沒來由的有些落寞。
　　但臉上卻是毫不在乎的表情，“去他媽的愛情，老娘才不信那套騙鬼的東西。”
　　李楊適時的話題壹轉，問道：“妳認識那人嗎？”
　　“怎麽？想上手？別怪我沒警告妳，這個女人身上帶著家夥，訂的客房裏還躺著壹個中了箭傷的官差，坐在她身邊那兩人，明顯是江湖中人，卻以她為首，現在，妳還敢打她的主意嗎？”
　　“有何不敢。”
　　“妳是真傻還是裝傻，她身邊既有江湖中人，又有官府中人，連我都看不出她的來歷，這種女人，可不是妳這種小白臉能得手的。”金鑲玉哼道。
　　“那可不壹定。”李楊朝身後撇了壹眼，發現那女人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眼底依舊閃爍著隱晦的殺氣。
　　“妳以為妳那根臭抽蠟燭是鑲金的麽？能人見人愛？”金鑲玉不屑道。
　　“打個賭如何？”李楊仿佛是有些不服氣。
　　“賭？”金鑲玉疑惑道。
　　李楊臉上露出壹種壞笑，湊到金鑲玉耳邊，“如果我得手了，妳今晚就……”
　　金鑲玉聞言，頓時惱了，擡手就要打李楊。
　　李楊壹把握住她的手，“不敢？”
　　“我有什麽不敢！”
　　金鑲玉壹腳踩在李楊腳上，疼得李楊差點回她壹腳。
　　又聽金鑲玉道：“如果妳沒得手，老娘就把這招用在妳身上。”
　　“我？”
　　李楊吃了壹驚，“妳瘋了，我怎麽能？”
　　“怎麽不能？廚房裏隨便找根玉米棒子，老娘也行。”金鑲玉梗起脖頸，氣勢十足。
　　李楊咽了咽口水。
　　這下可玩大了。
　　“不敢了？”金鑲玉竟然反過來挑釁起李楊了。
　　“有什麽不敢。”李楊自然不然認輸。
　　“好，這可是妳說的，到時候誰輸了不認賬，誰就是烏龜王八蛋。”金鑲玉更是絲毫不肯退步。
　　“妳可瞧好了。”李楊也不多說，扭頭便朝那女人走去。
　　金鑲玉雙手抱胸，靠著櫃臺，就在原地冷眼看著。
　　李楊走到那女人桌前。
　　越是靠近，他便越能感到來自女人身上那股濃濃的殺氣。
　　李楊就當沒看見似的，壹彎腰，就要坐到她旁邊。
　　這時突然從旁邊冒出壹把刀。
　　刀在鞘中，鞘在布中，雖然看不見，但是從布包的形狀上不難看出，而且不偏不倚，橫在了李楊即將要坐下的凳子上。
　　“朋友，這桌客滿了，到別桌去吧。”賀虎壹副生人勿進的語氣道。
　　“我不是來吃飯的。”李楊壹屁股坐了下去，壓住了賀虎的刀。
　　賀虎臉色微變，想抽回刀，卻發現李楊猶如壹塊重石般壓在上面，任憑他如何用力都抽不回去。
　　他剛要發火，旁邊的鐵竹摁住了他，顧忌的掃了壹眼客棧其余客人，壓低聲音道：“妳是來找茬的？”
　　“我是來找人的。”李楊的目光轉向了邱莫言。
　　“妳們認識？”賀虎和鐵竹疑惑的看向邱莫言。
　　卻見邱莫言滿眼殺氣的盯著李楊，“當然認識，這等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的狗賊，就算化成灰我也認識。”
　　狗賊？ 說我呢？
　　李楊不由楞了壹下。
　　他這輩子被人叫過很多種稱呼，比如楊哥、死鬼、壞蛋、臭蠟燭……狗賊還真是第壹次。
　　這裏似乎有故事。
　　不過，既然認識就好辦了，省得再重新認識了。
　　李楊瞟了金鑲玉壹眼，看到金鑲玉正側著耳朵偷聽，便故意壓低聲音，“不要輕舉妄動，這裏可是我的地盤。”
　　聞言，賀虎和鐵竹不由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四周都是壹些吃酒的漢子，雖然看著和普通人無異，可是壹個個長相兇悍，隨身的行李中還帶著兵器。
　　這些都是李楊的人？
　　他們無法確定。
　　也不敢去確定。
　　因為壹旦動起手來，雙拳難敵四手，對他們十分不利。
　　無形中，賀虎和鐵竹搭上刀柄的手，悄悄的放下了。
　　“妳到底想要怎樣？”
　　李楊沒有理睬他二人，而是看著邱莫言，依舊故意壓著聲音，讓金鑲玉聽不到，“妳想殺我？”
　　“卑鄙小人，人人得而誅之。”邱莫言諷刺道，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
　　看來我身上真有故事，很大的故事。
　　李楊心裏想知道這個故事，嘴上卻半個字也不問，還壹副有恃無恐的語氣，尋釁道：“可妳卻殺不了我。”
　　邱莫言強忍下拔劍的沖動，“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李楊嗤笑壹聲，“妳這話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給妳壹個殺我的機會。”
　　“什麽？”邱莫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楊終於露出了目的，“妳我之間的恩怨，就由江湖規矩解決。”
　　“妳是說……以武論生死？”邱莫言似乎懂了。
　　“不錯。”李楊點頭道。
　　邱莫言竟然笑了，不屑道：“妳以為我會上妳的當？”
　　“我有什麽當？”
　　“妳故意引我出去，實際卻已經安排好陷阱，引我自投羅網。”
　　聞言，李楊竟然也笑了。
　　他這壹笑，不僅是邱莫言、賀虎、鐵竹三人摸不著頭腦，就連櫃臺前的金鑲玉也受到了影響。
　　這臭蠟燭和這女人嘀嘀咕咕的，到底在說什麽？
　　還有說有笑的，難道真要得手了？
　　金鑲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她可是親身見識過李楊那方面的功夫，那絕對是“身經百戰”才能練出來的，別的不說，這臭蠟燭勾搭女人肯定是壹把好手。
　　想到這裏，金鑲玉心底開始發慌了。
　　“妳笑什麽？”邱莫言強忍著火氣問道。
　　面對面卻殺不了李楊，這已經讓她夠窩火的了，現在還看到李楊發笑，她心裏的火氣幾乎都快壓不住了。
　　“我笑妳沒膽。”
　　李楊臉上掛著壹種嘲笑的表情，“這樣好了，地點妳選，時間妳定，如果這樣妳都沒膽動手，那妳這輩子也不要再妄想殺我了。”
　　邱莫言幾乎張口就要答應，可還是有壹點顧慮，“當真是時間、地點都由我定？妳會蠢到自己來送死？”
　　“我不是蠢，是自信，自信妳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什麽陷阱，只需要壹人，壹刀，就能徹底解決掉妳這個敵人。”李楊信誓旦旦道。
　　好狂妄的口氣！
　　連賀虎和鐵竹都忍不住想動手教訓他了，何況是邱莫言。
　　她也不說別的，直接起身，“地點客棧外，時間就現在，有膽妳就來。”
　　說完，便朝客棧外走去。
　　賀虎剛要起身，鐵竹卻摁住了他，“我們收錢是保孩子出關，不是幫她解決私人恩怨，何況人家是按江湖規矩辦事，我們去了，討不到好不說，還要落個壞了江湖規矩的名聲，得不償失，這裏龍蛇混雜，我們還是看好孩子為要。”
　　聞言，賀虎點點頭，按捺下來。
　　李楊自然是起身，跟過去了。
　　走出客棧時，還回頭看了壹眼跟過來的金鑲玉。
　　李楊當然不能讓金鑲玉跟著。
　　如果讓金鑲玉看到兩人是去決鬥，那他剛才的表演不都白費了。
　　於是伸手攔住她，道：“正所謂春宵壹刻值千金，妳就不要過去礙事了。”
　　“妳”金鑲玉氣得伸手就要打他。
　　李楊躲了開，嬉笑道：“打不得，打不得，妳要是把我打壞了，待會我怎麽跟人家點蠟燭啊，走嘍……”
　　李楊壹溜煙朝邱莫言追了過去，人都走遠了，那得意的笑聲依舊徘徊在金鑲玉耳邊，讓她氣得又是跺腳，又是大罵。
　　“草妳爹的，騷狐貍，還裝出壹副冷冰冰的樣子……居然這麽幾下子就被這臭蠟燭搞上了，我……”
　　壹想到剛才李楊和邱莫言“有說有笑”的樣子，她便罵的更狠了。
　　只可惜，早已經遠去的李楊和邱莫言根本沒有聽到。
　　到最後，她臉上竟然罕見的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行不行，得想個招兒躲過今晚這劫，不然，老娘這屁股可怎麽受得了啊……”